泛北

延迟八年的告白

助理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抱着厚厚一摞文件，有条不紊的按照类别和紧要程度分好，整齐的放在书桌上。恺撒的笔都要写出火星了，看见助理又抱来新的文件，甩手不干的心情溢于言表。

弗罗斯特天天在医院缩着装病偷闲，庞贝满世界的潇洒快活左拥右抱，寻不到人。只有自己被困在家主位子上，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，恺撒觉得动物园的猴子都比他快乐。


助理小姐也有自己的烦恼，一封特别的信还在她的怀里，像个丢失遥控器的不定时炸弹，她摸不准boss是否对诺诺小姐余情未了，也猜不出来信里写了什么。回想起拿到信的经过，红发巫女笑意盈盈从车库里开走最贵的那一辆车，呼啸而去，临走前从车窗里递出东西来，糊弄玄虚道，“这是给他的分手礼物，告诉他不用谢我。”

“诺诺小姐托我转交的。”助理终于递出了那封信。

接过信的时候，恺撒看见助理偷偷的舒了一口气，面上也突然变成了视死如归的坚定，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接了暗杀任务过来的。

恺撒低头拆信，不过一秒，复又抬起头来，不确定的问：“真的是诺诺给你的？”

助理点了点头，有点犯怵。可这封信从诺诺小姐到自己手上再没有经过第三人，直到交给恺撒前，助理真的从未让它离开自己手上，不可能有错。

恺撒只是疑惑，因为这显然不是来自诺诺的信，而是楚子航的信。恺撒见到过很多次这种信封。第一次是在飞机上，暖黄色的灯亮起一个小角落，恺撒看见楚子航掏出与这一模一样的信来，打开笔盖，在信上写下一个个瘦劲清竣的方块字。他在给写给他的妈妈，恺撒知道，视线却不从那里离开，甚至放肆的开始打量写信的人。也许是灯光的暧昧下楚子航看起来太过温柔，也许那一笔一划都在他的耳朵里轻巧的跳舞。
 
恺撒着魔了。

楚子航早就感受到那道视线，他很想忽略过去。可视线的主人越来越真挚，像个无耻胆大的偷窥狂。写信而已，他要干嘛？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，不会是想在飞机上跟我打一架吧？楚子航心里的小人叭叭个不停，面上却依旧不显山不露水。

“我在写信。”所以不要一直看着我了，楚子航没有说出后面半句话，转头说话时对上恺撒来不及掩藏的目光，一时失了语。“我知道。”恺撒努力忽略纯情漫画般的氛围感，绞尽脑汁憋出一句话来。好了，更像漫画里罗密欧偷看朱丽叶被抓到的样子。

话题就此中断，楚子航收了信，恺撒戴上眼罩。今晚也是一个好梦！

恺撒其实不是有意去观察楚子航，可那段时间里楚子航总是在自己的余光中出现。夜晚的混沌与白天的危险里，楚子航是唯一的锚点。于是恺撒看着楚子航亲手制作樱花标本、收集了各个地方的明信片、伴手礼、包裹着信封，编织出美好的日本游学之旅，为他的母亲造了美梦。可陷入的人何止一人。提着村雨毫不犹豫砍死侍的楚子航是个杀胚面瘫，用带着香味的信纸隔三差五寄信的楚子航看起来又是是个乖乖学生。恺撒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，他总是笑，楚子航没有理他。站在樱花树底下用蹩脚的日语讨价还价买伴手礼的楚子航，也就没有看见手机闪光灯一闪而过。

日本之行结束之后，他们再没讲过一句话。或许是因为短暂的交付过真心，他们不约而同的放弃争锋相对。可说真的他们之间除了相杀已经没有什么和谐的相处方式了。相爱的夏日游学之旅已经结束了，沉默或许是唯一的办法。沉寂的不相交际的人生里只剩下校园里不经意的偶遇，直到他们毕业之后一切彻底南辕北辙。

听说他好像自己申请去北极分区了，真是冷到骨子里的人。

恺撒回过神，摩挲着手里的信封，很薄应该没有塞那些奇奇怪怪东西进去。所以只是一封信，一封来自楚子航的信。打开信封，抽出信纸。信很简单的就一张纸，上面的话也不多。恺撒认认真真的读了三遍，想了想又翻出了当年学中文的书仔仔细细的对了五遍，呆愣了半天，颤抖着给路明非打了个电话。

“我喜欢你，这句话在中国除了表达喜欢还有别的意思嘛？”恺撒言辞无比恳切。电话对面的路明非满脸疑惑，许久不联系的老大第一句话是我喜欢你，换做任何人都得恍惚一阵。但他还是听清了后边的问题，这是什么中意文化差异？路明非语文水平有限，但还是知道喜欢的，老老实实的回答“没有，应该就是表达喜欢。”

心脏刚开始就不正常，现在更是疯狂跳动起来，震耳欲聋的，逼迫恺撒几乎宕机的大脑运转，卡帧般一段一段记忆碎片龙卷风一样摧毁恺撒仅存的理智。他想起那张不为人知的照片，想起熟悉的心跳频率，想起自己刻意遗忘的那句话。

“老大，老大，你还在线吗？出什么事了吗？”

“路明非，我再问你一个问题。认真回答我，楚子航现在有交往对象吗？”

“师兄交往对象？老大，你在胡说什么。师兄怎么会有交往对象，他在北极那个地方连人都见不到几个。你问这个做什么？”路明非感觉自己好像懂了些什么，芬格尔的八卦习性培养起到一定作用，但信息的跳跃让路明非抓不住头绪，耳边里传来电话挂断的忙音让他放弃了思考。傻哥哥，耳边传来恶魔的叹息。

三个月后，站在婚礼现场的时候，路明非连通了掉线的脑回路。

恺撒再次将信翻开，上面还是那句话，我喜欢你，恺撒。这是哪个意思，是那个意思吧，但他为什么现在向我表达这个意思。他到底什么意思！是了，他暗恋我多年！见我有了女朋友就离开，听到我分手的消息就托诺诺给我寄告白信，他好爱我！恺撒心安理得，心花怒放。

“准备一下飞机，我要去北极！”

助理看着眼前像发情的狒狒一样的人，心里一咯噔，转身去准备的时候差点崴到脚。